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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去食堂打饭,有了意外 的发现。打饭的师傅是个虎背熊腰,满脸胳腮胡子的大汉,平常不苟言笑,机械般地舞动手中的饭勺,颇有李逵打虎的架式。
他每次都是把我的饭盒装得实一些。
我跟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迫不及待的把这一新发现告之寝友。他们一个个羡慕不已,然而脸上又很快浮现出了不悦,埋怨食堂师傅对我极为偏心,有悖于学校公平。
晚上,寝室里便锣鼓喧天地开起了“批斗会”,逼我把里面的内幕如实招来,再多的解释在他们眼中成了苍白无力的掩饰,除了沉默以外只能委屈地用棉球塞出耳朵以示清白。人言可畏啊!
加以综合分析后,他们断定其因有二:一是我对食堂师傅使了什么小计谋抑或手段,达到巴结的地步;二是食堂师傅可能是我沾亲带故的远望亲戚,因此对我特别顾照。这个推论其逻辑之严谨,想象之丰富让我感觉到他们没有去数学系和美术系是学校埋没了人才。有了这层子虚乌有的亲戚关系,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上天掉下来的馅饼,为了不浪费一颗粮食,肚子天天撑得跟西瓜样的,皮带都换了三条,即便如此我也不敢辜负人家的一片深情厚意。日子就这样一如既往的过。
终有一天晚上,寝室里开卧谈会,这件蹊跷的事又被提起。我作为当仁不让的主角再次成为全寝瞩目的焦点。经他们一致协商,不顾我的极力反对,决定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把这事弄个究竟。最后,寝室长作总结性发言,这件事涉及到大家的知情权,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追本溯源,为了全校同学打造一方公平的天空。整个场面慷慨激昂,生死悲壮。光着膀子站立在床上唾沫横飞的寝室长俨然成了赴汤蹈火,在死不辞的革命勇士,令我钦佩万分。
第二天中午,我们一行用饭盒奏着交响出现在浩浩荡荡的打饭长队里。打饭的师傅正忙得不亦乐乎,黝黑的脸庞上汗滴直往下淌,也不肯去揩一下。轮到我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大喊一声:师傅,打饭。为了观察得更仔细点,我眼睛跟扫描仪一样再次把他的表情、动作都留意了一遍。除了感觉我开始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平常紧绷的脸部肌肉好像略微松弛了一下,右手挥勺子的力度也稍大了点之外,并不见异常。当我手捧沉甸甸的饭盒侧过身来时,才注意到身后有六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嫉妒之情溢于言表。虽说那些目光都熟悉,但仍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跟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他们等到轮到自己的时候,看了看自己的饭盒,装着不经意地向师傅询问,你怎么给前面那个同学打的饭比我们都多一些呢?这样似乎有点不公平吧。
“噢,是吗?”打饭的师傅用非常浓的北方口音应答了两声。很显然,他天天只顾着把每一只饭盒填满饭,重复千百遍,这是他的工作,压根就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当然是啦。我们还故意打碴不成,不信你自己瞧瞧。”我的饭盒被他们一把夺过,推到师傅面前让他自个看。不知是理亏还是为什么,师傅的脸憋得通红的,嘴角抖动了几下,低声道,这位同学是俺从东北老家来这里干活以后,第一个管俺叫师傅的,俺当时就觉得心里特舒服,特满足。俺却一直找不到什么别的方式来感谢他,所以就给他多盛了点饭。真的,没别的意思。
师傅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但至少我听得真真切切,心里的某个柔软的角落瞬间像被什么触了下似的。师傅给出的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包括我自己。几位寝友也愣住了,接着脸刷刷地都红了。
片刻后,好像商量好的一样,六位寝友冲着师傅异口同声地喊到:师傅,我们都打饭。声音很响亮,食堂里的同学都把目光投过来,感到不解,而我却看到师傅的眼眶湿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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