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的雅意

JoJo_Bao

朋友新近喜得千金，出生头三天，护士每天都问他：“排气了吗？”新父亲不解，思索了三天才恍然大悟，原来问是否放屁呀。并感慨道，同一种行为，换一种说法，竟文明很多。
　　 除人之初降，以排气作为身体健康标志以外，在有了荣辱观念的文明社会，好像这一直是个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事情，只可以暗处解决，决不可暗箱操作，因为其不光能被听觉捕捉，也能被嗅觉灵辨。否则，一旦鸣音或气味昭然于公众，则会被冠以“无视礼节”或“不文明”之名，面子大惭也。
　　虽是不雅的行为，但总是与每个人的生活息息相关、避之不得的，于是大家便想出办法，帮它取个能登得大雅之堂的“别名”，在谈论的时候以雅遮俗，便把这俗事变得不俗起来。
　　古人在文中，一般把屁叫做“五谷杂粮之气”，查查古书，“屁”的老写字为左边“谷”，右边“费”，意为谷物消耗所至，真是佩服古人的智慧啊，不但形象地描绘了它的形态特征，而且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它的来源及成因，以表示其产出的合理性。
　　 求学时，宿舍女生也仿古人，把屁呼做“豌豆”。源自“豌豆”的英文为Pea，发音即pi，于是乎我们像找到了寄托般雀跃，一律改口称某行为为“种豌豆”，这样即便在公开场合谈论，别人也会认为我们仍是淑女。
　　 一次在有男有女情况下，某男忍不住小响一声，一姐妹脱口笑语，“又种豌豆！”该男不明就里，喜滋滋问：“种在哪儿呀？你知道吗，豌豆花很好看啦。”大家笑倒，心想你以为是爆竹啊，响完了还要炸一个花。
　　 放屁一事可大可小。在家关门关窗，排多少也无伤大雅；公共场合，实在忍不住，无非遭个白眼，此为小事。重大场合绝不可有此行为，比如谈判，尤其和外商谈判时，此举难为西方文明礼节所容。否则外商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眼看到手的银子便会也如这般听了个响，就又飞走了。再如谈恋爱，一个屁甚至关系到能否获得终生幸福。
　　 所以说，放屁要分时间、地点、方式、容量，一切都要从雅。这是通用法则。不遵守法则，责任自负。
　　 以前公司召开月度例会，都是经理级别以上的人物，四五十人纷拥就座。会议进行期间，某人忽放一屁，干脆利落，有人嘴角微微上扬，但没敢笑出声来。过了一会，另一人也放一屁，盖因受挤压之由，其音婉转动听、悠远绵长，仿若柳笛之声飘飘入耳，竟持续五秒之久。有人终于忍不住了，“噗哧”笑出声来，于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家都哈哈笑起来。结果会场原本严肃的气氛骤然变换，老总本来因为讲话被打断了一直阴着脸，现在忽然遭遇笑场，顿时大怒，一指放屁那人：“会后到财务交罚款！”可怜该人不但在同仁面前面子尽失，日后常被当作笑柄，更是比窦娥还冤：同是放屁，怎么做人的差别就那么大呢？！
　　 看来，小人物的放屁，还要顾及上下级关系，视上级心情而定。不过所幸生在现代，倒霉时无非丢些票子，而古人如果没有化俗为雅的本事，弄不好则有杀头之虞。
　　 从前，有位皇帝在与四位大臣（丞相、大元帅、尚书和御使）一起讨论国事的时候，一不小心放了个响屁，觉得很没面子。为挽回面子，他假装很生气地对大家说：“你们每人以朕放屁为题做诗一首，不许出现‘屁’字，写得好的有赏，写不好的要杀头！”四位大臣均心想真倒霉，皇帝老儿放个屁我们也要掉脑袋！可又不敢不作，只好搜肠刮肚。
　　 丞相说：“龙行自带雨和风，驭气排空响一声。惊雷震得天地动，文武百官跪地听。”
　　 元帅说：“边关情势正告急，神龙忽降法力奇。运起神风吹敌阵，刮退敌兵三千里。”
　　尚书说：“民间瘟疫正流行，百药无效要人命。忽有神龙吹香风，吹走疾病影无踪。”
　　 御使说：“天下百官守本分，均以不贪为己任。只因陛下德义广，时放清气净乾坤。”
　　 这一下，皇帝老儿乐坏了，听听，真龙天子屁动雷霆，战胜敌军法力无穷，化为香风包治百病，监督清廉德义盛行，好啊，死罪全免，重重有赏！
　　 结果四位退出殿外，各自擦擦头上的冷汗，又作一诗：
　　“本是肚内臭腐气，顺着屁股往下移。要是生在平民肚，就是他娘臭狗屁！”
　　这才从唯物主义角度道出了事物的本质。
　　 变俗为雅，是为保命的工具；变雅为俗，则是为了心中的忿忿之气。
　　这还不是最令人绝倒的。《笑林广记》有载曰：
　　一秀才死后被带到阎王府，本应勾掉生死簿，打入轮回，正在宣判之际，阎王忽然放了一个屁，秀才马上颂文章说：“伏惟大王，高耸金臀，洪宣宝屁，依稀乎丝竹之声，仿佛乎麝兰之气。臣立下风，不胜馨香之味。”
　　意思是说，大王你高高地耸起高贵的臀部啊，响亮地排放了一个宝贵的屁啊，声音好像管弦乐一般悠扬啊，味道好像兰花一般幽香啊。我站在你下方，感觉那味道别提多香啦。
　　这一拍正中阎王的金臀，他不但获得了与最高领导人同席就餐的待遇，还被批准可以返回阳间，重获寿命十年，并特批牛头马面期满不得勾引，由他自行前来销号。
　　实乃古今往来关于雅屁之绝唱也。
读罢此文，我充分调动感官功能，可惜再怎么努力也闻不出幽谷芳兰的香气，再怎么也听不出小夜曲的悦耳之音，每次被五谷之气袭击，屡屡忘记了秀才的镇定和欣赏之意，立即方寸大乱，只一个念头，就是逃！
　　 至此不禁对秀才佩服万分，赞叹之余，也不禁汗颜，修了这么多年，自己的文字功底远不如其矣。